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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6章 264.263.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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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邊蕭正峰的話音一落,只聽得一個男子清冷的聲音響起了,那是廢帝劉栔熙的聲音。

他冷笑一聲道:“蕭正峰,我今日既敗在你的手上,無話可說,你要殺要剮隨便你,只是哪怕我死了,我也不會忘記,是你和劉栔湛為亂臣賊子,謀奪我的皇位,你便是扶持劉栔湛登上九五之尊,你洗不清你們的罪名!”

蕭正峰聽此,卻是沈聲道:“事到如今,你竟然依舊執迷不悟,自話自說,我若今日不把證據公布於眾人,便無法服眾!”

說著間,只聽得成洑溪的聲音道:

“諸將請看,這是先永和帝當年留下的遺詔,上面清清楚楚寫明白了,將皇位賜予皇長子齊王殿下,當年先有三皇子栔斌隱匿聖旨,後有六皇子栔熙偽裝遺詔,可是那些都已經由大理寺群臣共同見證,那些遺詔全都是偽造的,如今的這份才是真真正正的先帝遺詔!齊王殿下,皇長子劉栔湛才是先帝傳位之人!”

這話一出,仿佛聽到有嘩然之聲,想來是燕王那邊的人馬也吃驚不下,紛紛有質疑之意。

而就在此時,只聽得一個老婦人厲聲道:

“蕭正峰,你今日速速退兵,我可以饒你的妻女不死,如若不然,我先殺她們,讓她們也為我們母子陪葬!”

說著時,已經有冰冷沁涼的刀架在了阿煙脖子上。

一時之間,場上變得安靜起來。

阿煙什麽都看不到,話也說不出,她不知道周圍如今是什麽樣子,也不知道蕭正峰現在是打算如何,只能是暗暗地把指甲掐到手心裏,盼著他能夠設法順利解救了自己和糯糯。

蕭正峰的聲音再響起時,有一絲異樣,飽含著嘲諷:

“劉栔熙,你先是偽造先帝遺詔,篡奪皇位,如今事情暴露,已經要去抓婦孺之輩來自保性命了嗎?”

燕王劉栔熙看向阿煙這邊,卻見那群將士正禁錮著一個女子和三歲小童,臉色也是微變,挑眉對自己的母親皇太後道:

“母親,你何以如此!”

皇太後微合著眸子,冷笑道:“怎麽,你竟然心疼了,舍不得?這個女人你以前不是念念不忘嗎?如今你若是真出了什麽事兒,讓她為你陪葬,這樣不是正好了了你的心事嗎?”

燕王劉栔熙默了片刻,忽而仰臉,放聲大笑:

“我早說過,成王敗寇,我既和幾位皇兄爭奪這天子之位,如今事情暴露,便是命喪九泉,我也怨不得別人,何苦又因為這個連累婦孺。”

說著話間,他闊步走到了阿煙身旁,看著那一對被綁了手腳捂了嘴巴眼睛的母女,鳳眸裏有了覆雜的光芒。

他擡起手來,解下來阿煙的眼罩和嘴上塞的東西。

阿煙眼前一亮之後,看到的便是安靜地蹲在自己面前的廢帝劉栔熙,唇角帶著一抹涼淡的笑,鳳眸深處晦暗莫測,讓人看不真切。

無數的火把將這暗夜中的山林映照得猶如白晝一般,山風呼嘯,吹起他屢屢黑發,發絲被那背景的火紅映襯得猶如發著金光般,俊美高貴的他此時猶如跌落凡塵的謫仙。他凝著阿煙片刻,輕嘆口氣,卻依舊是笑道:

“你也真是神機妙算,這個地方,以前叫宜城,是後來才改名的。昨夜裏當我知道這個地方叫宜城的時候,就想著我怕是真得走投無路了。”

他的聲音落寞而絕望,細眸中開始氤氳出黯淡的濕潤。

或許對於一個男人來說,承認失敗其實是很艱難的事情,特別是面對著少年時愛慕過的女人。

阿煙的唇動了動,想說什麽,可是嗓子裏堵得難受,她發不出任何聲響。

其實這個時候,她又能對燕王說點什麽呢。

燕王卻依舊是笑,笑得落寞而無奈,他擡起手溫柔地拍了拍阿煙的臉頰:

“阿煙,我不會讓你為我陪葬的,你走吧,好好護著糯糯。”

可是他話音剛落,皇太後一步上前,厲聲道:“不行,不能放她走!”

說著間,就見她對蕭正峰高聲威脅道:“蕭正峰,你不退兵,我現在馬上殺了顧煙和糯糯!”

阿煙此時心神恍惚,越過燕王的肩頭,在那火把和箭弩的縈繞中看到了蕭正峰。

戰甲鐵衣,玄袍黑發,挺拔的身姿卓爾不群地立在山石之上,氣勢磅礴地俯瞰著這一切,有拔地倚天之氣勢。此時的他原本冰冷銳利的雙眸,在看到阿煙的時候,漸漸轉柔,甚至帶著一絲讓人寬慰的味道。

阿煙一見到他,頓時心中大定,知道他定會設法救自己和糯糯的,當下咬唇,越發將糯糯摟緊在懷裏,對著他輕輕點頭。

糯糯也看到了蕭正峰,到底是小孩子,激動得差點哭出來,大聲喊道:“爹——”

蕭正峰聽著女兒稚嫩的喊爹聲,握著長弓的手緊了幾分,下巴也倏然收緊。

他原本帶著一絲溫情的眸子開始無法控制地透出怒意,寒光凜冽地盯向皇太後,沈聲道:

“我想知道,我家夫人和女兒現在是否完好?”

燕王不待皇太後回答,無奈地望了皇太後一眼,對一旁眾人吩咐道:

“放她們走!”

皇太後冷冷地盯著燕王,上前阻止,厲聲斥道:“你懂什麽!我這都是為了你!”

可是就在這母子二人爭執之間,忽而間燕王身後竄出一個黑影,猶如箭簇一般沖過來,帶著千鈞之勢,在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之時,那個人已經從燕王和皇太後之間抄起了阿煙以及糯糯,一手一個,提著往前飛奔而去。

皇太後大驚,忙喊道:“捉住他!”

燕王冷眼旁觀,手中握劍,卻是不動分毫,就那麽面無表情地望著這一切。

遠處的蕭正峰仿佛早已經料到這場變故,當下瞇眸盯著那黑影,見皇太後派人追去,沈聲吩咐道:“弓箭掩護!”

一時震天的鳴箭聲響起,箭簇如雨點一般落在那個黑衣人身後,阻隔了後面的追兵,這黑衣人幾個縱躍之後,險險地躲過了皇太後人馬。可是此處山林險峻,皇太後人馬在山谷,蕭正峰在高處,他提著一大一小兩個人,要想一舉躍上山腰卻是不易的。蕭正峰見此情景,忽然間縱身一躍,矯健的身形拔地而起,有力的長腿縱躍間,便已經腳踏馬腹,飛躍而去,猶如雄鷹展翅一般淩空略過那如雨的箭簇和林立的山石,前去接應黑衣人。

眾人都情不自禁地仰臉看去,卻只見暗黑的夜空中,衣袍張揚,黑發如墨,兩個身影在空中迅疾相遇之時,黑衣人微一側身,風聲呼嘯,那個披了鬥篷的身影擡手間已經將阿煙和糯糯接在手中,穩妥地抱在懷裏。

飛箭如雨,黑色的箭芒淩空劃過,在空中密織成一道巨網,可是蕭正峰強悍英勇,力道迅猛,他所到之處,黑色的披風在獵獵風聲中招展,箭雨紛紛避讓。

眾人看得眼花繚亂,只見那男人空中幾個飛旋,最後矯健而利索地落在了面前,隨之跌落下的是那斷了箭簇的羽箭。

阿煙此時在半空之中被那黑衣人和蕭正峰倒手了一次,根本已經是不知東南西北,就這麽驚魂甫定間,便已經被他堅硬而有力的臂膀箍住。

她能感到這個男人的心跳劇烈而狂猛,其實此時的他遠沒有看上去那麽鎮定。

他眼見著自己和糯糯冒這種險,不知道多少擔心,可是男人就是男人,縱然他心裏已經是驚濤駭浪,面上卻依舊不顯分毫!

她情不自禁地反摟住他強悍遒勁的腰桿,將自己的頭臉埋在他寬闊安穩的胸膛裏,顫著唇,一句話都說不出。

倒是他們中間的糯糯,軟軟地道:“娘,爹果然派人救了咱們!”

蕭正峰喉嚨動了動,不舍地放下阿煙和糯糯,看她們雖然狼狽了些,卻並沒有受傷的樣子,這才放心,當下啞聲道:“乖,你們跟著第五叔叔往後面站,免得等下刀劍無眼。”

阿煙這個時候擡頭看過去,卻見救了自己的黑衣人也已經落在一旁,很是眼熟,正是昔日蕭正峰的那位朋友,叫第五言福的。

第五言福看到阿煙看他,輕輕點頭示意。

阿煙回想著剛才的一切,看來這個第五言福早就和蕭正峰計劃好了吧,早早地潛伏在燕王隊伍中,伺機救人。

一時阿煙便想起之前的猜疑,想著這個第五言福和蕭正峰倒是極好的朋友,關鍵的時候,能以性命相托的。

糯糯經歷了這麽一番事故,倒是沒受到什麽驚嚇,此時大難之後,她倚靠在阿煙身邊,緊緊牽著阿煙的手,翹著腳興致勃勃地往外面看去。

不過前面都是人,蕭正峰更是身形高大地擋在她這小人兒前面,她惦著腳尖也看不到。

阿煙見此,也沒打算把她抱起來。

等下免不了血腥場面的,小孩子家能少看一眼算一眼吧。

其實糯糯出生於戰火顛沛之中,才出月子又跟著她奔波於沙場之上,算是繈褓之中便見識了戰火和殺戮,她私心裏希望這個孩子生得更平常些,就當燕京城最常見的那種大家閨秀,沒事讀讀書繡繡花,將來找一個疼愛她的夫婿。

可是糯糯偏偏不是那省油的燈,她翹著腳尖往外看,引得一旁的成洑溪很是不忍,便幹脆將她抱起來了。

孟聆鳳平時很喜歡糯糯,成洑溪也愛屋及烏,喜歡這個靈動聰穎的小姑娘。

看到了成洑溪,阿煙想起孟聆鳳,低聲問道:“她怎麽樣了?”

成洑溪想起孟聆鳳,眸中有一絲溫暖閃過:“母女平安。”

其實孟聆鳳獨自騎著受驚的戰馬逃跑,而在那顛簸之中,孩子險些落下,孟聆鳳心急之下,捧著肚子從馬上滾落下來,忍著劇痛爬到了旁邊的草叢中。也幸好,皇太後的人馬一心抓阿煙,抓到阿煙後帶著阿煙就匆忙而去,根本沒有去追殺孟聆鳳,這才使得孟聆鳳得以躲在幹草堆裏艱難地產下了一個女嬰。那女嬰雖然瘦弱,可到底是存活下來。如今孟聆鳳產後虛弱,以後只能慢慢調養了。

阿煙聽到這個,點頭,總算是放心了。

成洑溪又補充道:“天澤和天佑都很好,虧得青楓一心護住,也是僥幸運氣,如今不過是受了些驚嚇。”

阿煙這下子是徹底放心了,望著前方不遠處蕭正峰高大強健的身影,深吸了口氣,去看向山谷裏的燕王。

而這個時候山谷裏已經發生了巨變,原來新登基的德隆帝已經來到了這裏,周圍黑壓壓的都是人,燕王那邊已經有人產生了動搖,開始有放下刀劍的趨勢。

畢竟如今德隆帝登基了,且是名正言順的,文武百官全都服膺了,這個時候自己跟著一個廢帝燕王垂死掙紮,又有什麽意思呢,最後還不是落得一個謀逆造反的罪名。

於是不過是片刻的功夫,燕王身邊不過剩下一些親信罷了。

眾叛親離。

德隆帝站在高處,望著昔日父親身邊那位最受寵的弟弟,沈聲道:

“栔熙,念在我們手足一場,我再給你一次機會。”

劉栔熙仰視著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,想著這大皇兄往日裏不聲不響,看著也沒什麽本事,父皇素日也不寵愛,誰曾想,到了最後的最後,父皇竟然是默默地將這個皇位傳給了這位大皇兄。

此時的他在黑夜中忽然嘲諷地道:

“父親往日白白疼我一場,卻原來都是假的,到了最後,他不還是要把帝位給你!”

一時他想起個事兒來,淩厲而淒冷的眸子盯著一旁的蕭正峰:

“還有顧煙,昔日我向父親求顧煙,他不給我,卻把我誆了出去,其實都是假的,都是假的!”

他一字一字說來,聲音充滿了忿恨和不甘。

蕭正峰瞇眸看著劉栔熙,壓低聲音對一旁的德隆帝道:“皇上,如何處置燕王殿下?”

他知道新帝心軟,未必忍心痛下殺手了結劉栔熙,可是這個人卻不能活下去的。

這個人活下去,德隆帝的帝位就會受到威脅,以後誰也活不安生。

德隆帝皺眉,沈吟片刻後,盯著那個笑得忿恨不甘的弟弟,微合上眸子,終於狠下心道:“篡改聖旨,圖謀帝位,按律當斬。”

蕭正峰聽令,擡起大手做了一個手勢。

他這個動作一出,一旁早已經將劉栔熙等人團團包圍的弓箭手齊聲亮箭,一時之間這山坳坳裏只聽得冰冷器械齊刷刷的摩擦聲,只須臾功夫,五百弓箭手的不知道多少箭簇已經對準了劉栔熙和太後等人。

劉栔熙見此,知道命不久矣,仰天大笑,細眸幾乎要笑出淚來:

“我今日雖死,可是死而無憾!”

身為天家子弟,明明有望問鼎那帝王之位,怎能不奮力一搏。

成則為帝王百世流芳,敗則慘死在手足之中,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宿命。

蕭正峰卻在此時,想起了身後的妻女,他知道也許阿煙親眼看到昔日熟悉的人就此死去,心中定有諸多遺憾。

更何況今日的這個劊子手,必須自己來做。

可天下熙熙,皆為利來;天下攘攘,皆為利往。

他為功名利祿,為封妻蔭子,而這個男人為登上帝位,俯瞰天下。

他和這個覬覦自己妻子的男人,從一開始就站在了不同的陣營。

不是他死,就是他亡,僅此而已。

此時的他微微瞇起眸子,有力的大手握著手中長弓,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曾,當下沈臉盯著前方的燕王。

五百弓箭手,將長弓拉得猶如滿月,蓄勢待發。

劉栔熙臉上慘敗,在那搖曳的火把中,目光穿過眾人,不知道看向哪個虛無之地。

他其實已經在等著那一聲令下,也在等著就這麽死去了。

才登基沒多久的德隆帝,皺眉嘆了口氣,微微轉首,不忍去看。

蕭正峰擡起的手微動,箭就要離弦。

可是就在這個時候,一個老婦人的聲音淒厲地響起來,她絕望而嘶啞地喊道:

“大皇子,難道你忘記鎮北侯昔日對你的恩德了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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